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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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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小子被回來的大人責罵了,這麽晚還不睡覺,灰溜溜地進了屋裏。

床上放著一床嶄新的棉被,楚憶習慣性地往上一躺,整個人都陷進了被子裏。白熾燈打在墻上,照亮了幾張海報;摸著還帶些溫度的鋪蓋,充盈著陽光的味道。文茵念著楚憶要來,還專門把棉被放到陽臺上,曬了整整一個下午。

東棠看著不太寬的床:“你睡覺踢被子,又亂動,要不我打個地鋪吧?”

“這麽冷天你還打地鋪,擠擠吧!”說完楚憶還納悶:“你咋個知道我睡覺踢被子?”

東棠不語。這人睡覺習慣差,每次在他家玩累了,往床上一倒,啥也不管了,睡得跟豬似得,還得給他蓋被子。說東棠家床大都是騙奶奶的,總不能真的去和陳胖子睡吧。這床其實可小了,兩人躺著都沒多大空餘,不過楚憶寧願和東棠鉆一個鋪蓋,打死也不想和陳胖子擠一個被窩。

“你睡裏邊,”東棠悶悶地道:“我怕你晚上滾下床了。”

楚憶眼睜睜看著那人脫了衣服,露出上身頗具雛形的結實肌肉,略寬的後背隨著肩膀起伏。東棠的身子發育得很不錯,挺秀的雙腿已經攀了些刀刻般的腱子肉,渾身上下展現出一種颯爽的豪情。

“我就睡外邊,擠一擠吧!”東棠坐在床沿邊上,蹬掉拖鞋,順勢一倒。

楚憶也當著面,也不扭捏地脫了衣服。相比之下,楚憶那身材都算不上標準了,甚至有些單薄。楚憶搓著自己的肚子,雖然也有腹肌,可屬於那種瘦子渾合天成的肌肉,遠遠沒那種飽滿立體的看著來勁。

三兩下爬進被子裏,兩小孩兒面對面側躺下。東棠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,摸到床邊的開關,‘啪’得一下,屋裏就黑了,只從窗外射進幾縷淡白的月光,照在地板上。

兩人不開口了,楚憶在被子裏搗鼓了幾下,也沒了動靜。

屋子裏靜悄悄得,只有兩人的呼吸聲。楚憶攤開了身子,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,躺在這人身邊竟然是那麽放松、安穩。擡眼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臉,緊閉的雙眼,睫毛隨著呼吸輕輕顫抖,就這麽一刻,楚憶似乎知曉了。

為何在父母面前那麽拘謹,和東棠呆在一起卻是放開了快活。在他成長的路上,最開始認知世界,看懂社會的時候,陪在他身邊的,一直是東棠。

護著他,照顧他,替他打掩護,給他送彈珠……

這個人在自己心裏的分量,或許早就超過父母了。這麽想或許有些不太像個人樣,但這的確是真真切切的。楚憶現在覺得好像沒有父母陪伴也就那麽回事兒了,反正……他有東棠呢。只要有這個人在,就完全不用擔心。

可他完全沒意識到,這個時候,他對東棠的感情,已經變了,超越了兄弟之間的情誼了。

楚憶裹緊了被子,臉邊傳來一陣熱乎乎的氣焰,順著鼻子噴到耳畔。熟悉的氣味傳來,只是從來沒挨這麽近過。和以往不同,這個氣息更加濃重,醇厚。那人灼熱的呼吸吐出的氣,像是蒸籠一樣,悶得人發慌,楚憶翻了個身,臉朝著天花板仰躺。

天花板的燈被地板反射的月光照亮,微微得如浩瀚星空中的一顆星星。明明不太明顯,楚憶卻越看越精神,只覺得那白熾燈比太陽還刺眼,悉悉索索之下,完全沒了睡意。

楚憶面色沈重,咬緊了牙關,半響後才輕輕地吐出一句:“嗳,睡了沒?”

兩秒後,耳邊傳來一聲沈悶的聲音:“沒呢。”

“睡不著!”楚憶伸了個懶腰,只覺得怎麽也躺不舒服,正巧東棠也沒睡呢,又轉了個身子,面對著那人。

黑暗之中依舊能從窗外射進的微微月光中看見那人的雙眼,黝黑潤澤的眸子,高挺的鼻梁,嘴捂在了被子裏,看不清表情,卻能看到那人眼中一絲不茍的真誠。東棠同樣是註視著楚憶的眼睛,輕微的眨眼動作帶著眼皮翻動,一舉一動中都透著靈性。

“你還想著你爸媽呢?”東棠的聲兒從被子裏傳出來,翁翁的顯得極其穩重。

“沒!”少年看穿了心思,才不好意思承認呢。小爺難道要說我不止在想爸媽,還在想你呢?

“那你怎麽了?”依舊是低沈的語音,東棠疑惑地問,“冷了?要不要給你加床被子?”

“不是……嗳,你別過來……你!”

楚憶的話才說到一半,東棠已經掀開了他的被子,挪動身子,把鋪蓋扯了一半給他,順勢鉆進了楚憶的被窩。

先是一陣涼氣,隨後傳來另一個被窩裏的熱乎勁兒。男孩兒的膝蓋往前探著,楚憶還沒反應過來呢,就被那人得了空子,剛想著後退遮掩,大腿處已經被個東棠的腳抵住了。

兩條大腿碰到的剎那,楚憶的五官預警似地急速收縮,腦中閃過草原上驟然而至的閃電,雪地中嗖地竄逃的野兔,一種擦肩而過、來不及躲閃的觸電感襲來!

東棠整個人都驚坐起來,瞪大了眼睛愕道:“我靠,你裸睡?”

命根子被人襲擊,楚憶慌亂之下連疼痛都忘了,紅著臉道:“你懂個屁,裸睡長智慧。”

要說裸睡這習慣,還是楚憶從北方帶回來的,回來幾年了,沒改過,也沒想改過。睡覺的時候脫了小褲衩,奔放又自由,沒了遮掩沒了阻攔,在暖和的鋪蓋裏自在怡然,快活得很呢。想著兩人之間還隔了床被子,楚憶早早地就把內褲給扒了,所以剛才東棠鉆進來時,他才會如此焦亂,結果沒躲得急,還是被人給發現了。

“你別吵!”楚憶臉紅脖子粗,畢竟自己的小癖好被人發現了,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,諾諾地道:“裸睡就裸睡,又沒占你便宜。”

東棠也是個大紅臉,卻依舊支吾:“你……你穿上。”

“裸睡舒服著呢!”

“穿上!”

“不穿!”

男孩兒的語氣帶著些不好意思,卻依舊堅定。東棠沒辦法了,他一直拿這人沒辦法,動手舍不得,動嘴說不過。實在沒轍了,又抹不開面兒,只能訕訕地躺回床上,只是換了個姿勢,背對著楚憶。東棠不好意思承認,他是害羞了。只要一閉眼,腦海裏就是那人躺在自己旁邊的景象,只要睜開眼轉個身掀起被子,就能把那人給抱在懷裏。即便是這樣,東棠的腦子裏都跟火燒似得,更別說身邊躺著那個人,連小褲衩都沒穿。

那一夜,兩人都徹底失眠了。

空氣突然安靜。楚憶雖萬般不情願,卻好歹是睡在別人床上,還是賴著臉皮爬過去和人挨著,想逗逗他。隔著被子往邊上挪了挪:“嗳,你咋個了?說話啊?”

東棠背對著楚憶,往回扯了扯被子,和這黏糊的人分開,悶悶地道:“睡覺!”

楚憶這脾氣也是個火爆性子。嘿,你二話不說踢著老子蛋了,我還沒說什麽呢!你丫較什麽勁兒啊?楚憶把手伸出來,強行把東棠的腦袋掰過來,看著那人一臉窘迫的樣子笑道:“咋子?你還害羞咯?”

東棠扭了下腦袋,把那人的手撥開,又轉了個身子,仍然不開口。楚憶樂了,嘿,這傻子,瓜兮兮得就曉得生悶氣,問他也不說,就擺個臭臉給你看,跟誰欠他五百萬似得,難看死了。

“轉過來!”楚憶動作輕盈,在被窩裏聳了兩下接著道:“我穿上了,你轉過來!”

旁邊還是沒動靜,那人腰側起伏著,像睡著了般安靜。楚憶伸手推了推他:“轉過來,我真穿上了。”

東棠裹著被子縮在一起,依舊不響應。

“老子讓你轉過來!”

一陣怒吼之後,那人黑青色的後腦勺壓了下去,一個小腦袋灰溜溜得極其不情願地旋轉了一百八十度。楚憶暗罵,這人就是賤,好說歹說不聽話,非得人吼著才乖順了。定睛一瞧,又撐不住笑了,捏著二指擡起那人的下巴調戲道:“嗳,這嘴兒撅的,能晾衣服了。”

東棠緊閉的雙眼終於睜開,擡眼便看見那熟悉的臉夾著壞壞的笑,胸中的那團火快燒到腦子了。

“你到底要幹嘛啊?”東棠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奈。

“我還想問你呢?”楚憶不答反問,嘴裏依舊碎碎念著,“你說你至於不?”

東棠甩開心裏雜亂的念頭,胸中壓著一股氣息,悶悶地吐出兩個字:“睡覺。”

後半夜,楚憶搖頭晃腦地在床上翻滾著。他從小認床,換了個新環境睡不著啊!雖說以前也沒少在東棠床上睡覺,可還沒在晚上留宿過呢。聽著旁邊傳來的輕微呼吸,楚憶更加難受了,回想起剛才大腿被人頂著,那酥麻的感覺流變全身,像是久旱逢甘霖般得舒服刺激。

東棠雙目闔攏,在睡夢中翻了個身,嘴裏如夢囈般吐出幾個單音:“嗯,呵……”

說什麽呢,嚇死人了!夢見什麽好東西了?這麽歡喜!

楚憶被東棠這一咋呼差點嚇得神經錯亂,確定人沒醒後,才放松了警惕。暗暗地捏著自己的手腕,口中發出一道沈嚀,手上血液被堵在手掌心裏,血管暴起。

淡白如玉的月色掠過東棠的側臉,楚憶在邊上看了個透透徹徹。註視著那人隨著呼吸輕微起伏的胸膛,再到強勁有力的脖頸。手上的力氣加重,快把手腕給搓禿擼了皮,抑制住想爬過去抱住那人的沖動,一切都像做夢一樣不真實,楚憶難受地啜牙花子,不敢弄太大動靜,把人吵醒了,夢也就醒了。

多年以後,楚憶依舊很清楚地記得那個夜晚,那個男孩兒就躺在他身邊,深深地刻進了他的骨子裏,那種印記非但沒有經過時間沈澱而暗淡磨滅,反而如一塊銅鏡因不斷地擦拭而愈發明光可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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